阅读笔记：《通向哲学的后楼梯》

《通向哲学的后楼梯》，阅读时间：2014年1月18日

魏施德先生如数家珍地谈论了他所熟知的从泰勒斯到维特根斯坦三十多位哲学家，每一位都尽量介绍他的生平事业、生活习性，包括一些一般不太注意的有趣的生活故事，并从这里引入他的哲学思想的介绍——当然也是用尽量轻松、有趣的笔法来介绍其哲学思想。

哲学是最为普遍的学问，思考的是宇宙、人生的大义，哲学家个人的经历对他的哲学思想的影响，相对地是较少的。这里所谓“相对”，是相对于艺术家、文学家而言，他们要更多地受个人具体经历的影响，而哲学家则倾向于普遍地思考问题，个人色彩是比较少的。

康德的第一批判，一方面固然是批判怀疑主义，要为科学知识找出必然性的基础，但同时也是为了“审批”科学知识的“权限”：理性只能在“经验”领域里为科学立法，而超出这个范围，则是形而上学失误的地方。康德说，他要“限制知识，为信仰留有余地”。这句常受到批判的话的意思是：从形而上学不能“推”出“神”、“自由”和“不死”来，形而上学不能“证明”“神”存在，因为凡“存在”都只能是经验的，综合的，而“神”不存在于经验之中。

康德当时能说“形而上学”——包括“本体论”、“宇宙论”、“自然神论”都不能证明“神”之存在是要有相当的勇气的，因为从古以来——从希腊的亚里士多德，经由安瑟姆、托马斯到斯宾诺莎等等，都是用形而上学来“证”神的，而康德说不行，把传统的理论否定了；那末，哲学能不能“证”（推论、讨论)神的问题？康德说，可以的，但不是形而上学，不是用“元物理学”的方法，而是用“实践理性”——“元伦理学”的方法，则哲学可以“证”（设定、推断)神。

在我看来，哲学的通俗性，主要在于理路上的“通”，至于“俗”，也主要是说哲学的问题原本就在“日常的经验”（俗）中，“日常的经验”、“俗”到了极处，就会产生“超越”（飞跃)，先是内容，然后才是表达形式问题。

康德在完成两大批判之后，还要有个第三批判出来，这个《判断力批判》，乃是前两大批判的“融会贯通”。

哲学不仅与其它学科、其它科学是通着的，而且各哲学家所思考、研究的“问题”、“学说”、“思想”也是相通着的。“通”不等于完全相同，“君子和而不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同”和这个“者”——受时代、社会、个人条件影响的“不同”的“者”，有很多的关系；但“不同”却可以“通”，或者说，因有“不同”才有“通”的问题，“通”就是“和”。

哲学不能像其它学科那样作为一门现成的“知识”来普及，哲学家、哲学著作都要求有自己的独创性，都要批判前人的理论、思想，提出自己的独特的学说、思想，才能自成一家；但自己提出的学说的独特性，也要在和他人——别的哲学家对话、讨论的基础上产生出来，而不是闭门造车出来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不可替代的生活经历，但并不能说，每个人都在同等的意义上是哲学家。哲学家需要哲学史，魏施德这本书说的正是历史上一个个的哲学家，实际上同时也是一本哲学史。

魏施德这本书是让人重视哲学史的学习，它告诉人，不仅这些哲学家像普通人一样有许多趣闻，趣事，而且他们的工作——“哲学”，同样也是很有趣的，读他们的书，学习哲学的历史发展，本不是一件枯燥无味的事。“哲学”的思想、思考本身就有一种魅力，才赢得了一代又一代人不知疲倦地去研究它、思考它。

读哲学书，固然是一种学习，但也同样是一种交谈、讨论，需要的是友谊、理解和讨论的态度。读哲学的书，是在作者的引导下，把他想过的问题，用你读者自己的心思“重新”想一遍（或多遍）。

我们通常说读书”如“交友”，是读者与作者的交谈；就哲学或其它学术领域来说交友”则离不开“读书”。

雅格布斯-布鲁格鲁斯用拉丁语写了一部哲学史，洋洋洒洒，名叫《哲学批判史——从人类摇篮到当代》。意思大约是：哲学不需要别的养料，也不需要其它科学和艺术为前提，它以自己为满足，独立存在。简言之：哲学是从自身产生的，所以在人类还处于襁褓之中时，哲学已经问世了。

科学与哲学是在人的基本欲望得到大体满足，人有了闲暇时才产生的。本来意义上的哲学，则从希腊人才开始。当然是那些颇有闲暇的希腊人。而这种闲情逸致只有富城米利提的一位大商人才能享受。这个人就是泰勒斯。此后，人们便认为泰勒斯是哲学的开山祖。

是否确有其事，谁也没有把握。确凿无疑的一点是：泰勒斯研究过政治，后来又研究过数学和天文学。在后一领域，他成了一个名人，曾准确地计算出将要出现的日食的时间。根据推测，泰勒斯是一位真正的智者。也就是说，他不但思想深刻，而且精于世道，了解生活的哲理。

泰勒斯关心的不是事物的表面，而是事物的本质。他要搞清楚的是：高山、动物、植物、风云、星体、人、人的行动与思想等等这些以各种不同形体存在于世界上的东西究竟是怎么回事？所有这一切的本质到底是什么？进一步说：它们从何而来？怎么而来？什么是这些东西的起源？那个包罗万象使这一切能够产生、存在、发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这些就是泰勒斯所关心的基本问题，尽管他的原话不是这么说的。他第一个提出了这些问题，因此他就当之无愧地成了哲学的创始人。从他之后，直到今天，探索事物的本质与起源仍然是哲学的中心任务。

哲学的发端并不位于某种简朴的自然科学问题与理论之中。它的核心推动力是：在神话变得暗淡无力的时代，继续探索神话所要解决的问题。

希腊人说到他们的众神时，实际上指的是位于现实存在背后的深层原因。他们认识到了矛盾与斗争贯穿于现实存在的各个范围，便将这种矛盾的普遍存在命名为战神阿利斯；他们感觉到午间具有神魔一般的寂静，便将这种寂静命名为自然神班。通过这些神话，希腊人要表示的是：现实的根基位于神灵之中，神灵的存在才是现实的真实存在。

泰勒斯从水的运动中看到了世界起源于神灵，就是为了回答短暂的现实源自于永恒这个问题。水总是水，尽管水的形式不断地变化：时而化为蒸气，时而结成冰雪；这里是小河，那里海洋。它以各种不同的形式变换自己的外表，在其本质上却总是同一个东西。注: 史玉柱的广告语不变，形式不断变化也可以理解为本质不变，而形式多样。

第一：人们通常认为各具特性的单一事物就是真正的现实，从而忽略了整体。而只有位于整体之中，单一事物才能够独立存在；第二：人们通常认为世界是互相对立的东西之间的矛盾，从而忘记了所有的矛盾之中还有统一。只有以统一为基础，对立才能产生。第三：人们通常将处于消亡或形成之中的暂时性的东西看成是本来存在着，从而没有看到存在同时还包括了虚无，而且在以上三个方面虚无都存在着。无论何处，人们所认为的现实都是存在与虚无的结合。

哲学家必须看穿表象，争取窥见现实存在的真谛。

存在这个概念说的是具体的事物消亡在虚无之中以后依然存在着的东西，指的是普通人所认为的存在消失以后还存在着的本来存在，指的是唯一的、单独的、真正的存在。

首先，它与有限的存在不一样，不会分裂为纯粹单一的事物。它自身是一体的。此外，它不知对立与矛盾为何物，自身和谐不可分。最后，它没有永远运动的特点，自身是不动的、永恒的。

巴门尼德的这一思想，开辟了哲学中形而上学的先河，对后来的整个哲学的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

那些受习惯束缚的人“既不会听，也不会说”。“给他们讲话时，他们并不懂，却以为能理解。”哲学家不能用世俗的眼光看世界。他知道事物的真相，因为他掌握看待世界的方法，能理解，会思考，善判断。

观察内心世界时，赫拉克利特看到了，自我本身是博大深远、无法窥测的：“你可以采取各种不同的方法，试图走每一条道路，灵魂的界线是永远找不到的。灵魂的逻各斯就是如此地深奥。”在哲学史上，精神第一次表达了对自己的惊奇与诧异。

苏格拉底是雅典人，这个城市崇尚公共生活。谁要想得到承认，就必须在公共场合登台露面。

苏格拉底狂热地坚持体操锻炼，甚至还精于舞蹈。

人生最重要的莫过于正确的思考。而正确的思考则意味着一个人首先要知道，他自己在讲什么。就是说，一个人首先应该了解自己。苏格拉底认为，真正地了解自己，有自知之明，应该是人的特点之一。

苏格拉底所追求的，是真理。临死前，他还对他的朋友克思顿说：“我们根本用不着考虑别人会怎样评论我们。我们所感兴趣的，是那些自以为了解正义与非正义的人说了些什么。我们追求的是真理。”他还：“我要不惜一切代价，弄清人及人的未来命运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雅典法庭上的辩护词中他公开承认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有能力，我就要永不停息地进行哲学思考，就像我已习惯的那样。

他还说：“对人来说，没有反省的生活就是没有价值的生活。”在法庭上，他讲了自己在这种场合的想法：“当我离去时我在想，和刚才那位和我谈话的人相比，我似乎知道得更多一点。因为我俩都不知道什么是善良，什么是正义，而他以为自己知道，实际上却不知道。我自己呢？我不知道，也认为自己不知道。我好像比他知道得多一点，因为我知道自己无知。”

一个人在行动时，应该首先考虑，他所做的，是正确的还是不正确的。

哲学上的爱不是感官上的爱，尽管它也没有完全排除性爱。性爱只是另外一种爱的起点，这种爱叫做“激情”。为了使这种爱能够产生，性爱就不能停留在感官享受本身，更不能发展为纵欲荒淫。只有战胜性爱，才能步入这种更高级的爱之中。

爱神埃罗的真正本质是对美的追求，或者准确一点讲，是希望在美中发挥自己的创造力。

蒂欧提玛说，这才是人生中的永恒与不朽之处。追求美的人，就想永远占有美。相爱者希望永生，希望不死，这是爱情的本质特点之一。而这种追求不死的愿望恰恰只有在短暂的美突变为永恒的美的过程中才能实现。所有的人都“希望不死。生理方面具有生育能力的人找女人做爱，像他们认为的那样，通过生儿育女创造不死，创建对未来的追求与憧憬。但那些在精神方面具有生育能力的人呢？他们怎么办？——如果他们中的一个人从年轻时直到成熟都具有精神方面的创造力，如果他想受孕生育，那么我认为，他就会走来走去，寻找能够与他结合共同创造美的人，因为他显然不愿意通过丑陋发挥他的创造力。如果他具有这种创造力的话，他就会被健美的身躯所吸引，而不会陶醉在丑陋之中。如果他再在健美的身躯中找到一个高尚的、正直的灵魂，他就会觉得身躯和领会二者都吸引着他。和这种人在一起，他就会思如泉涌，创造出无数道德方面的至言，找到一个善良的人应该做什么、应该追求什么这些问题的答案。他就会想法教育他，和他交往，创造出他的创造力一直想创造的东西来。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想着这一点，和对方一起抚育着被创造出来的东西。因此他们之间的关系比通过儿女联在一起的婚姻更亲密，是一种内心的默契，一种更稳定的友情，因为把他们连在一起的，是更美丽的、更永久的后代，是精神产品。”

他让蒂欧提玛接着说道：“苏格拉底，我也可以告诉你其中的奥妙。我非常乐意这样做。但你是否能够完全领会，获得灵感，我就不得而知了。如果你有能力的话，应该照此行事。你要知道，如果人们正确地理解了这种爱，上面提到的事就会发生。你要知道，谁要想以正确的方式做到这一点，那他在年轻时，就应该钟爱漂亮的躯体；如果得到正确的引导，那他必须首先钟爱一个躯体，并通过它创造美的思想。然后他必然发现，任何一个躯体的美本来是和其它所有躯体的美相联的，具有姊妹关系。此外，如果他要寻找真正的本来的美，那他就会发现，所有躯体中的美本来是同一个美，否则他就没有理解美。认识到这一点，他就会崇拜所有美的身躯，就不会想到自己过去曾经崇拜过的某个单一的身体，就会对此表示蔑视。接着他就会认为，灵魂美比躯体美更有价值。这样，如果有人灵魂很美却外表平平，他也不会介意，因为这一点已经够了。他就会爱他，关心他，创造出美的思想，并且试图将年轻人教育得更好。这样，他就必然注重道德及法律中的美，就会看到，所有这些美都是相关相连的。进而他就会蔑视身体美。看到道德中的美后，他必然追求认识，以便得到认识中的美。看到许许多多不同的美之后，他就不会献身于某种单一的美——他就会步入博大浩瀚的美的海洋，在对美的观察中，创造出许多伟大的美的语言与思想。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热爱智慧，直到他进一步成熟，认识到那个唯一的美，即美本身。——现在，他对事物的爱就达到了目的。他会突然看到某种非常奇特的、按其天性异常美好的东西。苏格拉底啊，这就是在此之前所有的思想家们竭尽全力寻找的那种美。这种美是永恒存在的，既不合产生也不会消亡，既不会增多也不会减少。另外，它不会一会儿变美，一会儿变丑。它是唯一的自在的东西，因此也是永恒存在的，但所有其它的美都以某种方式占有这种美的一部分。

只有从正义的原本出发，我们才能确定某个行为是正义的，某个行动是非正义的，或者一个行动比另外一个行动更合乎正义。而且，这种现实与理念之中的内在联系不只适用于人的行动这个范围。我们知道什么是一棵树，因为我们自身带有树的原本，树的理念。我们能够认识整个现实，只是因为我们的灵魂中已经具有所有存在物的原本。只有着眼于这些原本，我们才能说，这是一棵树，那是一只动物，这种行为是犯罪，那种行为是善良。

但是这也进一步意味着，所有的现实之所以能够存在，是因为它们占有各自的原本的一部分，是因为它们都在努力着尽可能地与原本相吻合。树木想尽可能地成为树木，人想尽可能地成为人，正义想尽可能地成为正义。万物都在其存在中努力地实现着自己本来特具的理念。这样，柏拉图就对世界获得了一幅生动的图像：世界是一个场所。在这里，万物都在不断地朝着完美的方向努力。世界是对理念的眷恋与追求。

柏拉图进一步推论：如果这样的话，那就必须承认，本来存在着的并不是具体的事物，而是那些事物的原本。具体事物存在着，是因为它们占有原本的一部分。因为这些原本即理念才是本来的、真正的、实际的存在。具体事物只是理念的副本，因而并没有很高的真实度。存在中本来的真正的东西，处于现实存在的深层。还有，事物在产生、变化、消亡。暂生性是事物存在的根本特点。”原本却不是这样。正义的理念永远不变，树木的理念同样如此。”这就是蒂欧提玛所说的：美本身，即美的理念是“永恒的，既不会产生也不会消亡，既不会增多也不会减少。”

本来存在是没有暂时性的。整个世界的追求就是对本来存在的追求，就是暂时性对永恒性的追求。柏拉图认为，这就是现实存在的秘密。

激情是人在尘世中再次看到存在本质的唯一途径。柏拉图认为，哲学思辨就是这样一种激情。

哲学是对理念的最完美、最高级的热恋与追求，它使人们能够摆脱平庸生活的束缚，回到理念的身边。

柏拉图在《理想国》中说，哲学家“天生追求存在的本质，不像一般人那样，停留在对单个事物的观察上。他走的更远，不会失去勇气，也不会离开爱神，直至完全把握所有现实存在的本质。——接近了真正的存在，他就会与它结合，创造了理性与真理，他就获得了认识。现在他就真正地生活着，成长着。

亚里士多德认为：在世界的全部财富中自己占有足够的一部分，也属于人生的幸福。

在亚里士多德的时代，哲学还是一门包罗万象的学问，几乎囊括了所有的知识与科学。不管是想成为政治家、将军，还是教育家，最好先和哲学打打交道。

十七岁的亚里士多德进入了柏拉图的哲学圈子，一口气呆了二十年，一块学习、参加讨论，但首先是苦苦研读，死啃书本。像亚里士多德这样一个聪明人，久而久之，当然就会产生自己的哲学思想，

亚里士多德对他们很严格，要求他们一起参加自己的研究工作。在西方思想史上，这是第一个有组织的科学研究小组。可以说，作为学者，亚里士多德确实是个见世面的人。他的全部兴趣集中在观察形形色色、丰富多样的客观世界方面。他研究动物的身体与行为，研究星球、国家、法律、诗学、修辞学，但首先关心的是人，人是如何思考，如何行动的，应该怎样思考，怎样行动。

在所有这些方面，亚里士多德都不是浅尝辄止，简单停留在博学的表面。在所有这些问题中，他都是一个哲学家，也就是说，他研究的是事物的本质，特别是现实存在的深层原因：万物从何而来，又向何处发展。作为这些研究的记录，亚里士多德留下了非常丰富的著作。一位老老实实做学问的人还不惜力气，数了数亚里士多德一共写了多少行：四十四万五千二百七十行。就凭着如此浩瀚的著作，亚里士多德成了西方科学的奠基人。

这当然不是指亚里士多德在自然科学方面的具体研究成果，因为这类著作中的知识，大部分已经过时了。亚里士多德和他的学生们曾非常详细地记载了当时人们关于动物的认识以及他们通过细致的观察研究而得到的结果。注: 这些知识在新科学方面有新的解释，我们那要在各种学科中学习。

亚里士多德发现：每个有机体都是一个特别的整体，具有一定的发展方向与终极目的。而且这种方向与目的不是来自外部，而是有机体自身所具有的。这种方向与目的是什么呢？不是别的，就是每个有机体总是在其可能的范围内不断追求自我实现。

譬如：植物的本质便是试图将其成为植物的可能变为现实，这一个过程通过发芽、开花、结果三个阶段得以完成。由此，亚里士多德发明了“圆满实现”这个概念。意思是：每个有机物都具有一定的运动方向和发展目的，按其自有的目的性追求自我实现。

推而广之，亚里士多德把这个发现应用在对整个自然界的解释上。所有存在都按其固有的可能性不断地追求自我实现，整个宇宙都在不停息地向完美的方向发展。自然的活力与壮观之处正在这里。这种对圆满实现的追求统治着整个宇宙，甚至自然本身就是这样一种运动，是一场追求自我实现与自我完美的令人惊心动魄的变革。这一点也特别适用于人。和整个大自然一样，人的生存中，自我实现是关键的。与所有生物一样，人也有一种本能的特点，即追求善与幸福。

尽可能地实现自我，将本质中已有的可能性化为现实。人必须真正成为人，这才是人生的使命与目的。“成为你自己”的前提条件是：人能够充分意识到，自己是整个宇宙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人本为善。人的道德义务便在于，将自己本质中原始的善良变为现实。人的本质特点是什么？按其本质，他应该具体成为什么？结论是：人与其它动物的不同之处，在于人有精神、有理性，即有“逻各斯”。

大自然中没有任何一种无意义的事物；既然大自然在其它生物之外还创造人，那么其目的便在于，要使那些只有人才具有的东西变成现实。而这些东西无疑就是精神、理性、“逻各斯”。这样，人的生存的本来意义便是：人应该发挥自己独有的才能，真正成为人，即成为有理性的动物。

人应该以正确的方式实现其特有的本质。对希腊人来说，“逻各斯”就是认识事物、表达事物、解释宇宙世界的能力。如果亚里士多得说，人的本质在于具有“逻各斯”，那么这句话的意思便是：人的使命在于认识世界。

亚里士多德的观点便清楚了：人类最高级的生活方式应该是认识者而不是行动者的生活方式。高于所有可能的，应该是认识与判断。亚里士多德进一步问道：更具体一点，这个终极目的，即神灵，是什么？是逻各斯，是理性，它是世界上最完美、最崇高的存在。人以不完满的方式表现了它，只有神灵才是最圆满的理性。因此，亚里士多德强调指出“上帝即精神，或者说上帝甚至超越了精神”。

神灵本身。神灵单纯认识自身，潜心观察自身的本质。

他在《伦理学》的末尾写道：“有人讲，人只应该考虑的事情，尘世之人只需关心尘世之物。我们不能听从这些人的劝告，而应该不断努力，尽可能地使自己得以永生不朽。”

伊壁鸠鲁与芝诺，希腊哲学后期的两位思想家，享乐主义与禁欲主义的创始人。

科学研究方面，伊壁鸠鲁自己说，他在十四岁时就对哲学感兴趣，并且终生不懈，真可谓皓首穷经。伊壁鸠鲁认为：人生中最本质的是追求幸福，但幸福首先意味着免除痛苦。反过来说，幸福就是快感。因此，伊壁鸠鲁说：“快感是幸福生活的本源和目的。”当然，快感不能单纯理解为庸俗的感官快乐，尽管伊壁鸠鲁看来也没特别地排除这一点。快感首先指的是精神方面的更细腻的兴奋感觉。譬如交谈、听音乐、欣赏艺术作品，特别是研究哲学，都能带来这种快感。

伊壁鸠鲁认为，真正的快感与幸福源于灵魂的平衡与安静。要达到这一点，就必须克制狂热的激情，不能让它爆发，必须平息“恐惧”、“欲望”、“痛苦”，所有这些扰乱灵魂的“旋风”。达到了这一点，“灵魂中产生的骚动就会消失”，而哲学的崇高任务正在于此。

只有这样，哲学才能像伊壁鸠鲁所理解的那样，成为“生活实践”的指南。

一个哲学家的话，如果不能医治一种狂热的激情，不能把这种狂热从灵魂中赶走，那他的话就是“空洞无用”的。但如果产生了这样的效果，真正超然的哲学观就会出现：“精神不可动摇，灵魂如同风止一般平静。”

哲学怎么才能成为这样一种“灵魂之药”呢？要如此，哲学就必须离开狂热激情的阵地，而步入理性的高度。但它并没有因此而脱离快乐这个范围。恰恰相反，最高级的快乐产生于理性。

“没有理性的生活，不是充满快乐的生活；反之，没有快乐的生活，肯定不是理性的生活。”这样，认识与生活实践的指南，即哲学，便代表了人类生存的高峰：“只有清晰的思考才能给我们带来充满快乐的生活，理性是我们最崇高的上帝。”

“自由是自我满足带来的最美丽的果实”，而这种自由，人们只有通过完全摆脱对周围环境的依赖才能得到。

“在所有能够有益于幸福的智慧中，交结朋友的能力是最为重要的。”“大自然造就了我们，就是为了我们交结友情。”

在观察自然方面，伊壁鸠鲁继承了德谟克利特的原子学说。宇宙中真正的存在，并不是生生灭灭的物体，也不是显得异常强大的自然力量，而只是些看不见的原始块体，即那些数量上穷无尽、大小形状各异、重量不等的原子。这些原子互相结合，又相互分离。它们在无限的空间里处于永不停息的运动与撞击之中，偶然结合时，创造了物体。因为它们在数量上是无穷的，所以创造的世界也是无数的。灵魂本身也是由特别细小的原子组成的。

年轻时，应该毫不犹豫地开始研究哲学；年老时应该不知疲倦地坚持研究哲学。因为对每个人来说，为灵魂的健康而努力，是不会过早也不会太晚的。

人们赞扬说，芝诺很敏感，而且品行端正。关于第一点，其证据是他很羞怯，因而就尽可能地避免参加所有大型一点的聚会，特别是与他个人有关的。关于第二点，据说他和妓女只有过一两次来往，并且还是为了不让别人觉得自己是个仇视女人的人。如同在爱情方面一样，芝诺在衣食上也非常节俭有度。他尽可能不参加宴会，最喜爱的食物是绿色无花果、面包和蜂蜜，再喝一点葡萄酒。他穿的大衣在同代人看来是非常破烂的。“比哲学家芝诺更寒酸”这句话后来竟成了一句成语，用来形容那些完全没有欲望的人。但无论如何，芝诺这种生活方式肯定是很健康的。这位哲学家活了九十二岁。

古代有人写道：“芝诺是位非常热心的研究者，总喜欢刨根问底，穷极究源。”

芝诺与弟子们的集合地点是个圆柱大厅，艺术家波闾格诺特在大厅的墙壁上绘了许多画。由此，芝诺的学派便得名为“斯多噶”，即“廊柱”。

和伊壁鸠鲁不一样，斯多噶派认为生活的意义并不存在于快乐与享受之中，而要在与生活的一致中去寻找。隐藏在这句话背后的思想是：人的义务存在于人的自身之中，一个人义不容辞的义务，并不是为实现某个众所公认的道德目标而努力，而是实现自己所特有的意念，即自我实现。

这样，在人类思想史上，第一次出现了“个性”这个概念。经过后来基督教的洗炼，这个概念开始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特别是在歌德时代。在这方面，斯多噶学派的影响是不可否认的。

人怎样才能与自身保持一致呢？芝诺的回答是：“通过与自然合一”达到与己合一。与自身保持一致，使个人的天性得以实现，同时也就是和宇宙中包罗万象的自然法则保持一致。

斯多噶学派对自然的研究兴趣便来源于此。它不是对自然知识的渴望，而是服务于人的自我认识。在这一点上，斯多噶派要比伊壁鸠鲁派严肃认真得多。

“通过人的理性，他与上帝相近。”人的理性是普遍的世界理性的一部分，所以人也可能在自身中唤起理性。这甚至是人的最高尚的任务。“人的本质就是理性。”人之所以可能认识真理，其根源也在这里。由于人的理性与位于整个现实之中的世界理性相符合，人才能有把握地说，他所认识到的，也是真实的。

自由并不是纯粹的为所欲为，而是一种本来的、与本源相关的生存方式。“只有内心保持自由时，只有从事理性所选择的事情时，人才是自由的。”

人的本质决定人的自由。这句话的意思是：人的行动来自那个自然的、有理性的神圣的自我。这样，人只有在必然性的范围内才能实现自己的自由。

人应该服从理性，按照理性的指示行动。这一点，人们应该铭刻在心。”

多噶学派的生活理想是“无激情”，面对命运的打击也毫不动摇。

义务，即行动合乎理性尊严的思想高于一切。履行义务意味着听从心灵的呼唤。义务为先，伊壁鸠鲁所提倡的遁世隐居生活便不再可能了。人必须献身社会。“有道德的人不会生活在寂寞之中，因为他天性喜欢社会，喜欢创造性的生活。”

“将所有人联在一起”。在社会生活中履行义务，这是芝诺这位生活在希腊没落时期的严肃认真的哲学家对人类作出的最伟大的贡献。

怎样才能感知上帝呢？布洛汀的建议是：“如果你想说明上帝或者感知上帝的存在，那就请你排除所有非上帝的东西，剩下的就是上帝了。但就在这个时刻，你也别想是否能够给它加一点什么东西，而应该想一想，在你的思想中也许还有些非上帝的东西没有被剔除。”

泉水外溢，但在外溢的过程中泉水自身却不会减少。太阳发光，但通过发光，太阳自身不会变小。我们也可以说，“单一”的扩张类似物体的自我反射。在反射的过程中，物体丝毫不会失去自己的本质。

布洛汀进一步解释了“单一”扩张为世界的具体过程。他认为这一过程是永恒的，但又不是通过时间性，而是通过矛盾性表现出来。它经过许多阶梯得以完成，完美的程度也随着越来越低。第一阶梯是“单一”的自身存在。“单一”看到了自身，发展过程随之开始。第二阶梯意味着精神以及包括在精神之内的精神世界，即理念世界的诞生。精神与理念世界紧密地连在一起，它们是“单一”的复本，但已失去了“单一”的纯洁性，因为不但精神世界自身已经带有丰富的理念，而且精神作为各个精神的总和已具有多样性。另外，精神与理念世界的区别同样意味着某种分裂。

精神再往下看，诞生了世界灵魂，这是第三阶梯。每个具体的灵魂都是世界灵魂的一部分，因此世界灵魂包括了非常大的多样性。世界灵魂还是永恒范围内的存在。它再往下看，便产生了宇宙、有限的感官世界以及千姿万态的具体事物。这是第四阶梯。

和来时一样，灵魂的回归也是分四步完成。第一步：放弃自私自利的个人生活，用社会生活所要求的道德标准衡量自己，灵魂变得勇敢、富有正义感、富有智慧。第二步：彻底摆脱感官享受，戒除一切激情与欲望。灵魂得到洗刷，回归自身，回归家乡，回到超感官境界。第三步：单纯的感觉上升为精神。这是一种哲学式的存在，灵魂乐于理论思考，乐于观察理念世界。第四步：放弃所有有限的观察，甚至放弃理念，脱离这个世界，无知无识，进入“灵魂无法进入的地方”。这时才有可能与神明真正合一。

关键的事情发生在第四步。我们将在“所有不是上帝的存在中看到那个高级的存在，非常清楚，异常明显，没有遮蔽，简单，纯洁”。

为此我们必须“闭上眼睛，以便在我们的内心唤起另外一张面孔”。我们必须自身变得简单。观察那个“单一”时我们必须“变得沉默，等待它的出现”。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用我们内心的永恒看到那个永恒与永恒的存在”。

“只有完全沉浸在自我之中，只有在摆脱超越思维时，只有在无意识的狂热兴奋状态中，只有在神明之光突然充满心灵时，我们才能步入神明之中，我们才能与神圣的万物之源直接合一。将我们与它隔开的区别才会消失。”

奥古斯汀只能将很少时间奉献给主教工作。因为除此之外，他不知疲倦地撰写了大量的神学和哲学著作，狂热地投入到当时精神界和宗教界的辩论之中。

奥古斯汀才是第一位有权力撰写自传的人，一位诚实的、毫不粉饰地叙述自己一生的人。这本传记就是有名的《忏悔录》。但在这本书中，他不只是如实地记载了他在生活中碰到的具体的事情。他要表达的是，自己是如何发现自己，理解自己的。

奥古斯汀走得更远。他将观察自我时发现的那些特点看成是人所共有的。而正是对人的疑问与兴趣促使他进行哲学思辨，坚持哲学研究。他的基本信仰是：只有着眼于自己，观察自己的内心，人才能得到真理。

他才写道：“不要离开你自己，回到你的内心。因为真理位于人的心中。”

奥古斯汀所看到的，是具有自己的本质特征的人。他认为，这些特征只有通过观察自己的内心才能发现。他所关心的，是在自我经历中表现出来的真正的活生生的人。人在观察自己时，会发现自己的本质是由三部分组成的：记忆力、意志力与观察力。

令人钦佩的是，在这种狂风暴雨般的生活中，安塞姆竟还有时间、有闲暇、有兴致撰写一些影响深远的著作。安塞姆不愁后继无人。笛卡尔、斯宾诺莎、莱布尼茨特别是黑格尔均受到了他的影响。

他很少说话，同学们叫他“沉默的公牛”。但是，他的缄口少语并不是因为他无话可说，而是因为他希望无论如何不要太引人注目。

托马斯的一个重要性格特点：他认为自己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他所感兴趣的是事物，而不是他自己。

教团有时甚至穷得不能给他提供足够的纸张，托马斯只好把自己的思想写在碎纸片上。

安塞姆·冯·坎特布里

托马斯经过不懈的努力，思考了每一个细节，完成了这样的一个综合。

托马斯的结论是：信仰与理性各自占有自己的独立的领域。信仰的对象位于自然真理之上，在认识现实事物这个范围内，信仰没有直接的作用。相反，人的自然理性面对的首先是现实世界。托马斯要求在这个范围内必须以理性为准绳。

认识世界的出发点是每个人都具有的感性经历，衡量它们是否正确的标准是理性判断。作为哲学家，他探求的是事物的本质。

万物都在努力摆脱物质性的束缚，奔向更高级的形式。

物质只是代表了事物能够成为某种形状的纯粹可能性。在整个世界中，发生着一场不断地从可能性转变为现实性的运动。现实不是存在于物质，而是存在于形状之中。

多米尼加教团

在整部哲学历史中始终贯穿着一条地下河流，这就是神秘哲学。用这种方式进行思考的，埃柯哈特并不是第一人。在他之前有三世纪的布洛汀（Plotin），五世纪的迪奥尼修·阿里奥帕积特（Dionysius Areopagita），八世纪的爱留根纳（Eriugena）。除了当时的弟子外，继承了这一思维方式的有库萨的尼古拉（Nicolaus von Cues）、雅格布·波姆（Jakob Bohme）、弗兰茨·冯·巴德尔（Franz von Baader）。神秘思辨的范围很广，因而影响也是多种多样的。譬如要是没有这种思辨方式，晚年费希特以及谢林、黑格尔的思想几乎都是不可能的。埃柯哈特典型地代表了这一思维方式。

我们必须看到，神秘哲学思辨本来是一种亲身经历，而且是本来意义上的真正的经历：一个人开始出发，走上了一条路，恰恰在这条路上出现了他所经历的东西。因此，要理解埃柯哈特的思想，必须先观察一下

他的经历之路，而且不能把这条路看作是抽象的。这是一条真正走过的路。

灵魂的头脑、精神之光、理性、灵魂中的堡垒、灵魂火星。

“谁要想进入上帝的本源，必须首先进入自己的本源。”注: 通过自己影响世界。

受父母家庭的熏陶，尼古拉很注意合理用钱，不管什么时候，总得有固定的经济收入作后盾。

尼古拉在如此繁重而复杂的教会及外交事务之中，还能坚持撰写他的著作，实在是令人称奇的。特别是这些著作读起来使人觉得作者完全是在思想的高度集中时写成的。它们的数量也很可观。除了上面提到的以外，还有《论追求智慧》、《门外汉论智慧》、《门外汉论精神》、《论追求上帝》、《直观的顶峰》、《论起源》、《论掩藏着的上帝》、《论信仰带来的和平》等等。

比此重要的是，尼古拉以一种前人几乎没有想到的方式深入地研究了思辨神学。在当时，这是哲学中的一个重要分支。他毫不疲倦地提出的问题是：上帝是无限，但作为无限的上帝到底是什么？我们怎样才能把握理解它？在解决这一问题时，尼古拉得到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也许我们在某一瞬间理解了上帝本质中的某一部分，但随即一切又会显得无法理解。尽管如此，尼古拉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试图从新的角度解决这一问题。这正是这位思想家的伟大之处。

笛卡尔说：我决定不再去寻找别的知识，而只观察我自己和阅读世界这本大书。

他感兴趣的，并不是人们互相残杀，而是观察他们是怎么打的，作战时用的武器是怎么设计构造的。为了这样一个目的，他先后去过荷兰、德国、奥地利、匈牙利，活像一位战地旅行家。

“在寻找真理中得到的欢乐，几乎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纯洁的，不被任何痛苦所干扰的欢乐。”“在这儿，我每天睡十个小时，还从来没有被什么忧虑惊醒过。”

在这种安静的环境中，笛卡尔开始著述写作。

当然他很小心，尽力不让安静的生活由此受到任何干扰。笛卡尔致力于将数学上的严谨方法应用在哲学研究上，从而使哲学也和其它科学一样具有了准确性和明显性。

他曾写道：没有哲学思考的生活，如同一个人闭着眼睛而不想睁开。但笛卡尔同时认为，哲学思考就是提出和解决形而上学方面的问题，而要解决这些问题，首先必须创造一个可靠的基础。也就是说，就像数学公理那样，要先找出一个点。这个点必须是真实的、直接的、简单明了的，因而也是能够撑起整座哲学大楼的。

笛卡尔对人的解释中，“我”的本质只是思维，没有别的。他所说的思维，当然范围很广，包括了感觉和欲望，一句话，包括了意识的全部范围。

帕斯卡转向研究哲学，首先是因为，在所有东西中，他对人最感兴趣。“人必须认识自己”，这是他的座右铭。“活着却不知人是什么，这真是糊涂得不可思议。”研究人才是“真正的学问，是人所特有的”。

即使是原子，也还不是宇宙中实际存在的最小单位，因为原子还是可分的。在每个原子碎片的内部，都有“一个无限的宇宙存在着，每个宇宙都有自己的天空，自己的星体、大地，与可见的世界一样。”在这一方面，思维同样消失在无限之中。结果是零，而且连这个零也是可想不可及的：“思维必然消失在妙不可言的奇迹之中。”

我们永远把握不住事物的“真正本质”，看到的始终只是事物处于中间阶段的某一个表象。注: 这个表象提供了认识世界的途径。

在帕斯卡看来，做人就是生活在矛盾之中：一方面是思维的力量，一方面是生命的脆弱。在精神上，人可以把握所有存在及宇宙整体。“宇宙通过空间包围我，我通过思维包围宇宙。”因此“人的尊严就是思想”。但与此同时，人又表现出生命的无能为力：“一缕蒸汽，一滴水就足以使他死亡。”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尽管如此，人又可以通过思维战胜自己的无能与脆弱，可以通过意识承受这种无能：“宇宙完全可以把人捣成粉末，但人总还是比杀害他的东西更高贵，因为他知道死亡，知道宇宙占据优势，而宇宙对此却一无所知。”

这一矛盾不仅表现在人的本质之中，从人的日常生活及行动中也可看出。为了说明这一点，帕斯卡列举了那些所谓的社会名流们经常经历的几个典型的生活场合，诸如打猎、玩球、舞会以及担任各种职务。在帕斯卡看来，所有这些行动，不管是消遣性的还是严肃性的，都具有一种奇怪的双重性，它们都不是人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简单。人们在从事这些活动时所表现的急切与热情表明了，这些活动产生于人们对消遣本身的追求。富有的贵族打猎并不是想得到一只兔子，赌博也不是为了赢利。在很大程度上，他们只是为了消遣而消遣。

如果要在哲学史上找一位挨骂最多的思想家，毫无疑问，那就是斯宾诺莎（Spinoza)了。

赫尔德尔写信给雅柯比说：“我必须承认，斯宾诺莎的哲学使我非常幸福。”“只要听到这个可惜有点太高雅的哲学中的一个音符，我就会感到心花怒放。”歌德说自己“发自内心地喜欢和崇拜斯宾诺莎这个人”。他与施泰因夫人一起阅读斯宾诺莎的著作，并写道：“我觉得我的思想与他的很接近，只是他的要比我的深刻纯洁得多。”施莱尔马赫在他的《关于宗教的讲话》中加入了一段热情洋溢的颂词：“让我们一起，满怀崇敬地给神圣的、遭到摈斥的斯宾诺莎的亡灵献上一束卷发。——他充满了神灵，充满了虔诚的宗教之情。”斯宾诺莎是个真正的哲学家：服从真理，只服从真理，义无反顾。不管他人如何品头论足，对由此产生的后果并不在乎。

斯宾诺莎死后，他的最重要的哲学著作才得以问世：《论理性的完美》和巨著《伦理学》。法国哲学家维克多尔•库辛写到，斯宾诺莎的《伦理学》是一部“神秘的颂歌。灵魂在激情与叹息中奔向自在的神明。只有它，神明，才可以说：我就是我自己”。

斯宾诺莎所无限渴望的上帝和基督教以及犹太教所说的上帝不一样。斯宾诺莎的上帝不是那位依赖自己的无边意志创造了这个世界而又在创造的过程中遗弃了这个世界的上帝。如果在本来的意义上只有上帝，那世界和人是什么呢？回答是：和上帝自身的存在一样，世界也是上帝存在的一种方式。如同上帝自己思考一样，人的思想应该是上帝思考的一种方式。

人们常说某种东西存在着，其实这是不恰当的。人们本来应该说我觉得某种东西是以某种方式存在着，上帝的存在也是如此。我自己本身就是上帝的一个思想，因为上帝是存在于万物之中的，存在于所有的现实、事物及人之中。或者准确一点讲：所有的现实都包括在上帝之中了，“所有的一切存在都存在于上帝之中”。

按斯宾诺莎的话讲：事物及人的精神都不是独立的实体。只有上帝才是实体，事物及人的精神只是这个唯一实体的变体。坚决地摈弃了尘世一切暂时性的东西之后，斯宾诺莎必然得出以下结论：“我对上帝及自然界的看法和近代基督徒们习惯捍卫的看法大相径庭。我认为上帝是一切事物的内部起因，——但不是超越了这些事物的起因。我说万物存在于上帝之中，在上帝之中运行。我坚持认为，我的观点和使徒保罗，也许也和所有的古代哲学家，我甚至要补充一句，和所有古代希伯莱人的观点相近，尽管表达的方式不同。”

现在我们就可理解当时及后世的人们对斯宾诺莎的仇视了。现在便可理解，人们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把这位倾心崇拜上帝的哲学家咒骂为卑鄙的无神论者。在斯宾诺莎的思想中没有一个人格化了的上帝存在的地方，更没有一位只在先知和耶稣神上显灵的上帝。上帝在万物中显示自己，这是斯宾诺莎的观点。正是这种思想，促使在时代起了变化的时候，诸如莱辛、歌德、赫德尔、施莱尔马赫、费希特、诺瓦利斯和谢林这些思想家和诗人们想起了阿姆斯特丹这位寂寞的哲学家。出于相似的对上帝与世界的看法，他们觉得自己和斯宾诺莎很接近。

斯宾诺莎的哲学思想中潜伏着一种深深的危机：谁要是单纯地生活在对永恒的献身之中，对他来说时间就会变为虚无，现实就会远离他，甚至他自己也会成为不真实，不现实的了。这就是斯宾诺莎的遭遇。这一点促使他敢于大胆地将有限纳入无限之中，但这一点也正是他无比寂寞的深层原因。

和帕斯卡一样，莱布尼茨也是个神童。没人教他拉丁文，他便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啃了八年，最终熟练地掌握了这门语言：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弄到一本罗马历史学家李维的书，带有铜版画插图。从副标题上，莱布尼茨就猜出了书名的意思。

值得惊叹的是，像他这样一位大忙人，居然还有时间静心地从事科学研究，而且涉列范围之广，可以说自亚里士多德以来没有第二人，莱布尼茨以后没有第三位。

弗德烈大帝曾说，莱布尼茨自己“就是一所科学院”。数学、物理、机械、地理、矿物、法律、国民经济、哲学，他齐头并进，同时研究。数学方面他成功地发现了二进位制。

顺手地，莱布尼茨还设计了一个计算器和一艘潜水船。另外，他还和几乎所有在科学界有名望、有地位的人士保持着广泛的学术方面的通讯联系。被保存下来的信件就不下一万五千封。具有深远意义的，是莱布尼茨在哲学方面的努力。他发明了一种文字，即一组“表示思想的字母”，每个概念都有一个相应的符号。这样，他便成了现代逻辑学与语义学的先驱。当然他的发明对后世只是个启迪，本身并没有发展为系统。他的最大成就在形而上学方面。但就在这个领域里，他也没有写出一部完整的巨著。他的大部分论文都是即兴而成，是对朋友们提出的问题或看法的答复。

除了几篇小文章外，他发表的完整的著作只有一部《辩神论》。这部成名作是受到与普鲁士女王索菲•莎罗蒂谈话时的启发写成的。

对莱布尼茨的晚年生活，这位作者做了如下描述：“他一直没有中断学习，常常整日坐在书桌前。”

无生命存在中的力量点与有机体中的力量点具有类比关系，因此所有最小的单位即所有的单子都是具有生命力的。从这种视点去观察，世界便充满了辉煌壮丽的活力。“整个大自然洋溢着生命。”“每一块物质都可以被看作一个长满植物的花园或者一个鱼群游荡的池塘。植物的每一枝条，动物的每一部分，果汁的每一点滴又同时是这样的花园与池塘。花园中植物与植物之间的土地与空气中布满了新的花园，池塘中鱼与鱼之间的水中还有新的鱼群，只是它们很小很小，我们难以看到罢了。大千世界，茫茫宇宙，没有荒凉，没有不毛之地，没有无生命的存在。”现

精神的本质特点有两条：一是它有概念，可以想象；二是它总是从一个概念向另外一个概念运动。

如果现在要从精神出发解释单子的本质，那就必须承认每个单子也有概念与运动这两个特点。事实上，莱布尼茨也是这样看待现实存在的：表面存在的背后有一个本来的存在。这个存在就是具有生命力的力量点，被称为单子。力量点的特点是概念与运动。

每个单子从一开始就以混乱的方式包含有对其他所有单子的概念，因而也含有对现实存在的概念。宇宙万物皆住于每个单子之内，因此每个单子都是“宇宙的一面生动永恒的镜子”，都是一个“小宇宙”，甚至可以说一个“小上帝”，因为它同时包括了整个宇宙。它的概念不仅包括了现实存在，而且也包括了过去发生的事情以及将要发生的事情。单子“孕育着未来，充满了过去”。

伏尔泰给我们留下了两万多封信。在这些信件和那些难以数计的著作中，他几乎对每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都发表过一些非常有价值的、起码具有启发性的见解。

在思想领域里，伏尔泰的一生如同一场战斗。他为之抗争的，是思想自由，是宽容，是理性，是和平，是人的幸福，是消灭不平与压迫。一句话：是启蒙。不只在理论上，而且在实践中。

伏尔泰写道：“想一想吧，至高无上的永恒智慧已经亲手在你的心灵的最深处打上了自然宗教的烙印。”人对上帝的信仰便根植于这种自然宗教之中，出自“感情”与“自然逻辑”。也就是说，人自身已具有认识上帝的能力。我们可以思考上帝，可以思考世界，但也可以把思考的主线和自己的生活连在一起。

让•雅克•卢梭（Rousseau)就是这样做的。哲学史上，他也许是最喜欢观察自己的思想家。他的学说首先是关于人的学说，而他自己就写道，他对人的认识全是观察自己得到的：“一个描绘人的天性的艺术家和为人性辩护的人，如果不以自己的内心活动为模特，他还能在何处寻找灵感呢？他叙述了人的天性，就像他在自己身上所感觉到的那样。”因此，《忏悔录》便成了卢梭最重要的著作之一。

在这本作者死后才发表的书中，卢梭坦坦荡荡，毫无掩饰地叙述了自己的发展过程，记载了他一生中的重大经历，细枝末叶也不放过。开门见山，卢梭就写道：“我的这一举动，前无古人，将来也不会有人效仿。我想给我的同代人如实地描绘一个真正的人。这个人就是我自己，我这个人。”“我叙述我的善良美德，同样坦率地叙述了我的罪恶过失。我没有粉饰任何错误，也没有虚构任何善行。”卢

《忏悔录》中，卢梭还详细地叙述了自己的性生活。当然他自己也承认，这些并不全是实际中发生的事实，相当一部分只是他的想象。“不管在哪一方面”，卢梭“都是沉着冷静的哲学伟人。

我们在什么地方还能找到一个自然的人呢？还能找到一个真正地过着人的生活的人呢？找到一个只按照自己的爱好、按照自己的理性生活的人真理首先不是来自于思考，而是位于感觉之中，来自于直接的感知，要靠心灵去把握。

人的心中有一个最高机关存在着。它可以知道人的某个感觉是否善良，由这一感觉所产生的行动是否善良，并且最终评价所有感觉和行动。这个机关不具有理性的特点，它本身完全是一种本来的原始的感觉。它就是“

良心尽管我们有自己奉行的基本原则，但在灵魂的深处还有一个与生俱来的正义与道德的原则存在着。我们就是裉据这个原则来判断自己与他人的行动是否善良的。我称这个原则为良心。”

最核心的思想是引导和促进儿童自身已有的善良天性的发展。将人教育为独立自由的人，使他们从自身出发而生活和行动，要他们按照自己的能力掌握他们所碰到的一切。

卢梭的真正伟大之处是，他发现了真正的自由：“服从自己制定的法律便是自由。”

研究哲学，这个决定休谟早就作出了。啃了几本书之后，十六岁的休谟颇受启迪，马上就写道，他想“像一个哲学家那样讲话”。

“大约十八岁时，经过许多学习与思考之后，我终于觉得我将开拓一个完全崭新的思想世界。在这些事情上，我不乐意拜倒在任何权威的脚下，而是被迫去寻找一条新的路径。通过这条路也许能够找到真理。”

经过铁一般的自我约束，休谟终于重获健康，而他的治疗方法中有一条，就是迫使自己每天进行几小时的哲学思辨。“我现在有时间，也有兴致将自己狂热的幻想冷却一下。因此我便开始严肃认真地思考着怎样才能把我的哲学研究推向前进。”

休谟与亚当•斯密是朋友。

人的认识不应该在这些超感观的范围内游来荡去，而应该坚守经验这块阵地。因此，有必要把“我们的研究限制起来，只探讨那些对人的有限的认识能力来说最合适的东西。人的想象力天生的异常活跃，喜欢以探讨那些超常的、虚无飘渺的东西为乐趣，喜欢没有控制地奔向时空中最遥远的地方，以便逃避那些我们根据习惯已经熟悉的东西。正确的判断能力却遵循完全相反的程序。它把所有远不可及的、无法捉摸的研究弃之一旁，只把自己限制在普通的生活之中，探讨那些属于日常实践与经验的东西。

单纯的感官印象不可能形成人们对宇宙整体的图像，而人的认识却具有这一能力。为此，休谟引入了想象这个概念。它起一种中介作用，表示人对事物、行为以及事物之间的相互联系的想象。但想象本身不是直接真实的，只有将它还原为感官印象才能证实它的正确性。

基本的一条没有变：只有那些经得起感官印象检验的认识才能称得上真理。因此，哲学的中心任务，便是将所有的想象分解为直接的感官印象。

康德写了一本小册子，名为《论心境的力量：——单纯通过意志战胜疾病》。书的内容从标题就可看出，其中有“论睡眠”，“论饮食”，“论通过调节呼吸防止和消除疾病的偶然发生”。他对这类健身诀窍的解释当然有时是很奇特的。除了哲学以外，他还讲授数学、物理、地理、天赋人权、机械、矿物学，而且每周二十个课时。

这位部长先生责备康德在有关宗教的问题上言辞过于直率。康德听到后，马上做出让步。理由是：“即使一个人所说的全是真理，那也并不意味着将真理公布于众也是一种义务。”

看看《纯粹理性批判》一书的结论，人们必然会提出这样一个问题：此书要求将人的认识严格地限制在经验范围之内，但这一要求是否就是最终的要求呢？康德也坚信，人的本质已从根本上决定了，人就是要不断地超越自我，超越这个有限的世界。

人不只是个思考者，同时也是个行动者。那些通过单纯的思考难以得到的东西是否正好可能在人行动时以及反思自己的行动时表现出来呢？从人的行动中找到突破口。

爱情在我的心上荡漾奔腾，就要撕破我的胸膛。我多么渴望，将这滚烫的爱浇灌到你的心上。

“我们每个人都有一种奇妙的、秘密的才能。我们可以摆脱时间的变化，回到自己内心的最深处，摒弃所有外来的东西，回归到赤裸裸的自我。这时我们可以根据某种东西将永久不变的规律，看作位于我们自身之中的永恒。”

即便那些不愿承认他的学说的人，只要他们还想严肃地研究哲学，就必须老老实实地读读他的著作。年轻时的黑格尔就善于细致地观察世界，早在斯图加特上中学时，他就开始每天记日记。时而用德语，时而用拉丁文记载了一些非常认真的认识与思想，日记的内容包罗万象：对上帝的思考，对幸福的理解，对迷信的看法，还有讨论数学与自然科学以及世界历史的发展，甚至还有一段《论女人的性格》。

“在纽伦堡，我见到了老实笨拙的黑格尔。他在一所中学当校长，喜欢阅读那些古代英雄的传说以及史诗《尼伯龙根之歌》。为了欣赏这些著作，他在阅读时总是先把它们译成希腊语。”

只有冷静的哲学思考才能给人带来认识，带来欢乐与自慰。事实上，他的一生都是在冷静的哲学思考中度过的。他要探讨的，是包围着我们的现实存在在其深层是什么样子，而以思考与行动的方式生活在这种现实之中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在他那深奥精辟的伦理学理论中，康德将义务与爱好对立起来，从而将人分成了两半。一半是“本来的自我”。一半是“实践中的自我”。“本来的自我”有意识地服从于道德，“实践中的自我”却带有与道德原则相背的、并不可取的爱好。和康德相反，黑格尔要重新建立“统一的人”，把人看作一个整体。在爱情中，他找到了这种统一。

爱情的本质这个问题便成了黑格尔哲学的出发点。通过观察爱情，他得出了第一个决定性的发现，奠定了他的整个哲学思辨的基础，因为这个发现不是别的，正是辩证法。后来黑格尔才在整个现实中都找到了这个规律。因此，辩证法的根源并不是抽象的思考，而是完全来自于对一个具体的现象的观察。辩证法不是哲学反思的对象，而是所有现实存在的一个本质结构。

作为一个活生生的发展过程，爱情有哪些特点呢？首先，必须有一个爱对方的人存在着，但这个人又必须同样爱自己，也就是说，他必须肯定自己。从形式上看，这是爱情发展总结构中的正题。但是，爱情的产生同时要求相爱者抛开自我，将自我异化，献身于对方。但在他这样做时，便否定了起初对自我的肯定，而肯定了对方。因此爱情的形式结构中不但有一个正题，而且还有一个否定的反题。但这样还是没有完全理解爱情这个现象。具有决定意义的是：相爱者通过否定自我重新获得了自己，通过献身于对方而在更深的意义上意识到了自我的存在。“爱情的本质在于：放弃自我意识，为了对方忘记自我，又恰恰在放弃与遗忘之中重新获得自我，占有自我。”否定又重新被否定了，异化被消除，爱的人与被爱者之间的合题才能产生。因此，爱情的过程是一个活生生的辩证过程，爱情的结构是辩证结构。“被爱者并不是和我们相对立的，我们在他身上看到的只有我们自己。但是，他又不是我们。这是我们无法理解的一场奇迹。”还有，既然爱情是现实中的变化，那同时也就意味着：现实中存在着辩证法，现实是一个矛盾与消除矛盾的过程。

通过进一步观察，黑格尔发现了：在整个现实存在中，爱并不是一种单一的孤立的现象。爱以各种各样的方式主宰着整个现实，爱的过程是现实中的一个基本过程。所有的生活都在爱的关系中反映出来，并且通过爱才得以生存。这个发现意味着：爱情中所表现出来的是生活本身。相爱的人也知道这一点。他们被爱情所战胜，并由此感觉到，生命在以看不见的方式统治着他们。“在爱情中，生命找到了自我”。因此，黑格尔认为，在可见的爱情的背后，出现了一个“无穷无尽的宇宙生命”，也就是说，出现了所有具有生命力的东西赖以存在，得以产生的基础。

人的精神最本质的特点是什么呢，黑格尔回答说：人能意识到自我，“从本质上讲，精神就是自我意识”。但自我意识的特点却是：它并不是一下子就完成的。自我意识可以有许多阶段，它是一种成长着的、自我

发展的意识。最能直接说明这一点的是，譬如儿童意识自我的方式就和成人的不一样。

自我意识发展的途径是辩证性的，通过三个阶段完成的，就像我们观察爱情及生命这些现象时所看到的那样：“精神的发展是：超出自我，分裂自我，异化自我，同时又复回到自我之中”。

神明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自身具有发展的特点。神明只有发展，才能达到完全的自我意识。

他的基本哲学思想是：上帝自己也有一个历史的发展过程，它在有步骤地将自己的全部本质表现出来。

叔本华的主要著作《世界是意志与想象》开门见山第一句便是：“世界是我的想象。”

在思考人生方面，克尔凯廓尔是一个天才的思想家。在神学方面，继承了克尔凯廓尔思想的是巴尔特和布尔特曼，在哲学方面则是海德格尔和雅斯柏斯。

不管这种宏观哲学多全面，多么包罗万象，对人来说，还是没有一点用处，因为它不能改变人的生存状况。对人来说，只有在他能够将真理变成自己的，并且在自己的具体存在中实现这种真理时，真理才是活生生的真理。克尔凯廓尔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如此：“至关重要的是，找出一种对我来说也是真理的真理，找出一种思想，一种我可以为它而生、为它而死的思相。”

克尔凯廓尔认为，“欣赏阶段”并不是生存的最后一种可能。真正的生存意味着，面对多种可能，人要作出选择，取其一种，抛弃其他。人的自由实际上就是作出选择的自由，因为只有勇敢地作出选择的人，才能进入现实，在生存的现实中占有一席之地。选择和作出决定是克尔凯廓尔观察人生的两个基本范畴。它

一个人应该敢于完全成为自我，成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独特的、与众不同的、独一无二的人。

对人来说，最重要的便是：不要成为无名整体的一部分，而是勇敢地成为自我。每个人都应力争成为单独的、有个性的人。

“没有任何一个哲学问题可以脱离人。思考着的人，人的基本经历，人的行动，人的世界，人的日常生活态度，从人身上表现出来的力量，这些都是无法弃之不顾的。”

他的思想始终围绕着人，他的最大兴趣是研究人。他学习医学和精神病理学，就已经是为了“把人作为一个整体来讨论”，为了“认识人的可能性的极限”。一本至今仍然不失其权威性的《精神病理学》可以为此作证。

《世界观心理学》问世后，雅斯柏斯开始进人了真正的哲学思考。对人的兴趣始终是思考的主线。他后来的两部巨著中，雅斯柏斯表达了他对人生问题的看法，一本叫做《哲学论》，一本题为《哲学逻辑》。许多哲学史方面的研究文章同样围绕着人的问题，研究哲学史是为了研究“伟大的哲学家们的著作中所表现的人的自我理解”。

人是无法解释的，因为人有一种奇怪的天赋能力：自由。“在自己身上，人找到了一种他在世界上任何地方也无法找到的东西。这种东西无法被认识，难以得到证明，超越了所有科学研究范围。这就是人的自由。”不管是对每个个人来说，还是着眼于处于历史进程之中的人类，均是如此。

自由只会在实践中表现出来。“在一个具体的行动中，人作出决定，选择可能。自由并非通过我的认识显示自己的存在，而是通过我的行动。”

但恰恰在这一领域，人一般会意识到自己是自由的，可以自由地决定自己。“在有些时刻，我可以准确地知道，我现在想要什么，想干什么。这是我自己的自由决定的。”“我想这样做，那样干。这种行动和意识属于我自己的。”“我知道，我存在着，如此存在着，因此也如此行动着。我同时知道，在采取行动和作出决定时，我自己是我的行动与我如此行动的根源。”

什么是自由呢？雅斯柏斯认为：自由首先意味着人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中可以自由地选择这种或那种可能。自由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通过自由人可以把握自己，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也可能失败；通过自由，人可以得到自己，但也可能失去自己。

关键的一点是，人必须把握自己，自由地选择自我，依赖自我，进而实现自我。这是决定一切的中心思想，或者说是哲学思辨的核心。“进行哲学思考的人，思考的是人的自我存在。谁不这样做，那他就没有进行哲学思考。”

因此，雅斯柏斯把自己的学说称为“存在哲学”。他认为，人应该认识到，每个人的自我存在只有在与他人的交往中，甚或只有在同唯一的一个人的交往中才有可能实现。在他看来，与他人的交往是衡量自我存在及自由的最根本的标准。只有另外一个人成为他自己时，我们才能成为我们自己。只有另外一个人得到自由时，我们才是自由的。存在，就是人的自我存在，就是努力地成为自我，回归自我。

哲学思辨表达的是一种无需任何天启的信仰，是向走在同一条路上的人发出的呼吁。它不是位于迷途之中的客观路标，因为每个人所得到的只是他通过自身的努力能够得到的。

哲学思辨敢于闯入一个范围，这个范围能够使生存中的眼光变得闪烁乐观。

海德格尔经常长时间地坐在那里眺望远方的山脉。天上的朵朵云彩无声地移动着，思想也随着在海德格尔的胸中发展成熟起来。

有人曾说：有一次，一位维也纳的哲学家作了一场论述海德格尔的学术报告。会后，他非常自豪地说，他觉得自己讲得很成功，有条不紊，通俗易懂。原因是坐在第一排的一位个头不高的农民一直看着他，好像全都听懂了。后来才弄清了，这位小个子农民就是海德格尔。这也许是个传说。

海德格尔认为，思想不能单纯停留在思想之中，思想必须干涉和改变生活，而且不只是个人，同时也包括社会生活。海德格尔哲学思想的影响经历了两个高峰。一是在二十年代，二是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第一阶段以《存在与时间》开始。这部著作，尽管当时只出版了第一部分，但却如同一阵霹雳震动了哲学界。对海德格尔来说，这本书是他的突破口。他从研究天主教神学和新康德主义开始，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思想体系。当然他也受到伟大的现象学思想家胡塞尔的影响。

在分析人时，海德格尔不是从抽象的人，而是从具体的、实践中的人以及人的自我理解和自我经历出发的。人的存在之特别之处在于，只有通过人，世界才开始被打开，被观察，被认识，被感知。

海德格尔从人的日常生活环境出发进一步解释了这一观点。首先，在大部分情况下，人并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周围世界，他并不是他自己，而是普遍的人，受到普遍的制约。尽管如此，人的任务却是：将自己从这种复杂的缠绕中解脱出来，真正地成为自我。当人处于某种基本的心理状态时，他就会感觉到这一点。

人的存在的基本结构是时间性。时间并不是公式和框框。事物也不是按照这个公式发展的。在本源上，时间本来就不是一个客观的存在，而只是表达了人的生存的有限性。人不只是能够预感到死亡，在所有每个日常行动中，人也总是走在“自己的时间之前”。他会束手等待未来的降临，并让未来决定自己现在的存在。也就是说，人总是按照未来的可能来造就设计自己的。同时，在每个时刻，人又被过去所束缚，所统治，没有自我的参与，人被投入了一种具体的存在形式之中。这样来看，人的存在又是一种“业已存在”。还有，人又是现时的，他在将周围存在着的事物不断地现时化。这样，人的本质中又有了一种“现时存在”。这三点，“时间之前”、“业己存在”和“现时存在”构成了人生特具的时间性。

在自己的论文中，海德格尔对尼采哲学提出了一些崭新的、但也有点令人咋舌的看法。其他的文章是一些文艺评论或作家介绍，特别是对诗人赫尔德林的研究，也包括了里尔克、格奥格、特拉柯尔、哥德弗里特·本等人。在曾经引起很大轰动的《什么是形而上学？》以及《论人文主义的一封信》和深奥的《同一与差异》等著作中，海德格尔主要探讨了如何建立一个新的哲学体系的间题。另外，

通过一系列文章，海德格尔还对某些在今天看来仍然非常迫切的问题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例如语言问题、艺术问题以及科学技术的本质等等。

谈到人时，不能把人看作某种独立的存在，而只能把人与本体存在联系起来看待。

存在是一种向外延伸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存在着的事物以及人被显示出来。存在是在运动中趋向明显，存在是一种自我完成。意思是说：在世界上，存在以无数的、各式各样的方式显示自己，存在就是被照亮。现在，最重要的一点是：作为一种自我显示过程，存在是从自身出发，暴露在人的面前的。

罗素在如此繁忙多变的生活中，还能有时间进行范围极广的科学研究，发表大量的文章，确实是令人惊叹的。但他认为，写作本来就是他的使命。很早，特别是在柏林的动物园森林里散步时，他就决定终身从事这项工作。在罗素的数学论著中，他的哲学兴趣已经表现出来了，因为他感兴趣的，首先是数学与逻辑的关系。后来他才开始全面系统地研究纯粹哲学问题。在这方面，他的论著很多，涉及的范围极广：哲学史、认识论、伦理学。罗素和思想界及政界几乎所有有名有姓的人物保持联系，会见过爱因斯坦、拉特福德、尼尔斯•玻尔、艾森豪威尔、肯尼迪、赫鲁晓夫、尼赫鲁、周恩来。

对数学的研究，使罗素直接地进入了逻辑问题的领域。他发现，所有的数学公理都可还原为逻辑原理。通过揭示数学本身所具有的这种逻辑基础，便可阐明数理哲学以及数理逻辑的起源。“按照我的解释，哲学最根本的任务是逻辑分析，然后是逻辑综合。”

罗素没有单纯停留在逻辑学方面的研究。他是一位全面的哲学家，因此他也提出了“哲学有何价值？”这个问题。哲学显然没有通常意义上所说的“实用性”，它的目的是“认识”。但困难却恰恰在于，我们在哲学方面无法达到“任何一种明确的、无可置疑的认识水平”。“相反，哲学的价值恰恰在于它自身所带有的非可靠性”。但罗素认为，正是这一点“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谁要是还从来没有产生过某种哲学念头，那他无疑是枉度人生。

罗素将认识分为两个类别：由具体接触得到的认识和通过描写得到的认识。第一种认识是直接的，第二种是间接的。属于直接认识的譬如有感官数据、内心感觉，另外还有回忆，在某种方式上也包括自我。这些东西我们可以直接得知，因为它们本身是真实存在着的。

从描写得到的认识不仅有直接得到的，而且还包括了亊物与事物以及人与人之间的联系。它们即这些联系本身不是真实的，它们的真实性各自以一种直接的认识为基础。“我们能够理解的每个句子，都必须是由我们已经了解的各个部分组成的。”

维特根施坦哲学思想的形成经历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的代表作是《逻辑哲学论》，第二阶段的标志是《哲学研究》，《逻辑哲学论》是一部十分晦涩艰深的著作。在枯燥的、几乎是数学定理式的形式下，掩藏着一种热烈的执着。具有开拓性的哲学思辨。在这本书中，维特根施坦力面要澄清“世界是什么？”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要老老实实地进行哲学研究，就必须从这个问题着手。世界是什么呢？维特根施坦说：是“事态”，“世界就是事态的综合”。这样，世界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物质了，而成了事态。这个区别可以用一个例子来说明。譬如：一张桌子是一个物质或者说一种事物，而“桌子是灰色的”或者“桌子在房子里”则是一种“事态”，也可称作“事态的存在”。事态就是“各种事物之间的联系”，它们“构成世界的本质”。在世界上，又存在着复杂事态和简单事态。复杂事态可以还原为简单事态，而简单事态本身则不能再被还原下去。本来的、原始的现实存在于简单事态之中。

事态是语句的对象。复杂事态是复杂句的对象，简单事态是简单句的对象。因此简单句又叫做基本句。这样，我们便可以通过分析句子达到事态世界的真实情况之目的。因为在这里复杂句可以还原为简单句，这一内在联系同样成立，而简单句则是“由名词之间的直接联系构成的”，所以基本句和简单事态之间的联系便反映了世界，为我们提供了准确把握现实的基本出发点。维特根施坦没有对此再作进一步的说明，而是把它看成一个基本前提。但以此为出发点，他便可以说，“找出所有真正的基本句就可以完整地描述世界”，因为从基本句中可以引申出所有真正的句子。“所有的句子都是对基本句进行正确演绎的结果。”

通过引入“图像”这个概念，维特根施坦对句子和事态之间的联系作了进一步的说明：“我们得到的是事态的图像”，“句子是现实存在的图像”。当然，“图像”并不是照相意义上所说的图像，它更多地意味着：句子反映了事态本身的逻辑结构。因为无论对世界还是对描写世界的句子来说，它们二者的逻辑形式是公有的。因此，维特根施坦便可以说句子表现现实存在的逻辑形式。”

这样，哲学的阵地就被限制在一个很小范围了。“哲学的目的，在于对思想进行逻辑解释。”与此相同，维特根施坦认为：“只要是可以思考的东西，就可以清楚地想出来；所有可以表达的东西，都可以得到清清楚楚的表达。”

“哲学应该把可思的问题与不可思的问题区别开来，通过可思考的问题将无法思考的问题限制起来。”

日常用语是最原始、最直接的现实，人就是在这种现实中生活的。语言句子之所以有多义性，是因为它们根据使用场合的不同改变着它们的意义。我们必须分析它的实用场合而从中学习理解它的意义。根据这种说法，一个统一的时间概念是不存在的。时间这个词根据他的使用场合不同，就会产生各种不同的特别的意义。当我和某人约会时，当我看表时，当我测定时间的长短时，时间这个词的意义总是不一样的。一句话一个词的意义就是它在语言中的作用。

在人生中，哲学思辨是无穷无尽的。

有一点很重要：跟着我们上了楼的人，别忘了下楼。如果他不想无所谓地走下来甚或掉下来，那他就应该记住上楼时经历到的事情。只有这样，我们在哲学家居住的那层搂上得到的知识，才能对居住在底层的日常生活甚至对地下室的生活也有益处。